他父女二人有意,但苏氏却不这么想,林逸阳的结发之妻不能生育,她苏氏也就是仗着这一点才得到了林逸阳全部的宠爱,若林悦容过继过去,那岂不是等于巩固了主母的位置?
“栩栩有心了,不过逸阳,姐姐她的苦恼你还不知道么?咱们就别戳她伤口了。”苏氏挽着林逸阳,轻摇着撒娇。只有林栩栩瞧见了,苏氏手中的帕子已经被她拧成一团,显然是把自己恨上了。
林逸阳点点头:“你啊,总是这般为别人考虑,罢了,就听你了。”他倒是没多想,真心觉得苏氏善解人意。
“可苏姨娘也不能不为自己女儿考虑。”林栩栩小声嘟囔着,声音不大不小。
苏氏到底年长,瞬间便明白了林栩栩的另一用意,她这是想让女儿和自己内讧,不愧是那贱人带出来的!
几声咳嗽响起,所有人都愣了愣,几人缓缓回身,均不知道老太太是什么时候到的。
“见过娘。”
“见过祖母。”
“起身吧。”老太太自小是在宫里学的规矩礼仪,就算身子不爽朗,穿着姿态仍旧大方得体。
“娘,您今日怎么得空出来了?”林逸阳上前几步问道。
“日头好,趁着这把老骨头还能动,出来走走。”
“悦容啊,还不陪你祖母转转。”林逸阳挥了挥手,林悦容若不能做嫡女,但老太太要是喜欢了,有她做保,自然也能寻个好亲事。
不过林悦容显然不懂他爹的苦心,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。
老太太那儿什么好处都没有,指不定还会被她传染上咳病,她才不愿意!
“悦容。”林逸阳压着声音又催了一声。
“栩栩陪祖母吧。”林栩栩甜甜笑道,巴不得林悦容不跟她抢。
俗话说得好,要想活的好,大腿不能少。
这老太太再怎么不理世事,那也是平宁郡主,出身显贵,随便个发小,那都是豪门勋爵,要是能搞好关系,好处自然大大滴。
林悦容一听林栩栩要陪,好胜心又来了,不过老太太却只是多看了眼林栩栩,嘴角似乎朝上轻微扬了扬,便摆手道:“不必了,我这就回去了。”
老太太说完,自顾自的和她身边的素秋走了。
林悦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:“丢人么,这样上赶着。”
“都怪你,若不是你方才不肯听叔叔的,祖母也不会生气走了,我朝最重孝义,这事儿要传出去了,叔叔今年就算能中举,陛下也是万万不会要他的。”
“你,哎!”林栩栩跺了跺脚,好不气恼。
攻克老太太来日方长,她倒也不急。
“谁许你咒我爹爹的,这事儿若是别人知道了,那一定是从你嘴里出去的,到时候看我不把你的嘴撕烂!”说完,又没了气势朝林逸阳试探道:“爹爹,我……我现在去陪祖母,可以么?”
她真没想到这事儿能牵扯这么宽,心中十分忐忑。
林逸阳的脸很黑,非常黑,他今年已经四十二了,年年参加,年年不中,今年若是再……
不,今年他找活神仙算过了,一定是会中的!
“都去祠堂跪着,不跪够三个时辰,都别起来!”林逸阳心中苦闷,冷哼一声,也不管对错,将人一并都给罚了。
林家祠堂是单座享堂,比较简单,牌位却足有六七层那么多。
最前的是林栩栩的双亲,林逸尘、姜芷月和一杆戒尺。
这戒尺是陛下赏下的,为的是让林家管教好林栩栩。
戒尺为褐色,周身用银丝勾勒成朵朵祥云,一条活灵活现的金龙从头缠绕至尾。
林栩栩本来不愿意受罚,但转念一想,自己也算是被原主救了,来跪跪她的祖先也是应当的。
她规规矩矩地跪在蒲团上,林悦容则是坐在蒲团上,监视的于妈在一旁,一副习惯的表情,这她可就不能接受了!
她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,忽然阴森森地开了口:“祖父说的是。”
“你在说什么?”林悦容捂着胸口,被林栩栩的突然开口吓了一跳。
“祖父莫气,妹妹她还小。”林栩栩摆着手,仿佛自己面前有人一样,凑巧屋外还吹了阵风,让屋内的烛火跳跃了一番。
林悦容和于妈顿感阴寒,惊恐地四下张望着。
林栩栩一看时候差不多了,拿起供奉的戒尺,老气横秋道:“祖宗牌前,由不得你亵渎,今日,就让老夫好生教训教训你!”
林栩栩戏精上身,学得是惟妙惟肖。
“老太爷显灵了啊!”于妈大叫一声,抖抖搜搜地几步就跑了出去,还不忘将门给关上。
留着林悦容一人也就更慌了,她自然是想走的,但双腿发软,半点也使唤不了,只能捂着眼睛哭道:“祖父,别吓我,我是您孙女啊。”
林栩栩勾了勾嘴角,附在林悦容的耳边,阴恻恻地说道:“你要不是我孙女,我会这么大老远的跑来管教你么?”言罢,一脚踹倒林悦容,拿着戒尺一顿抽打,那打的一个畅快,等到二十一下的时候,大门突然被人撞开。
于妈通知的人到了。
林栩栩也不慌,停了手,压低着嗓音问道:“日后,还敢在祠堂放肆么?”
“不敢了,悦容以后再也不敢偷懒了。”林悦容趴在地上,捂着耳朵抽泣道。
“嗯。”林栩栩满意地点点头,再十分僵硬地转过头,对林逸阳说道:“你若是管不好后人,就来寻我,我教你如何管教他们!”
林逸阳整张脸都皱在一起,手就伸在那里,脑中一团乱,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林栩栩双目一瞪,骂了句“逆子”后,林逸阳方才信了,噗通一下跪到地上,抬头喊道:“爹!”
林栩栩面色不动,也知道不能继续玩了,举着双手一顿乱挥,再双眼一翻,直挺挺地倒了下去,当然,她是倒在林悦容身上的。
“爹?”林逸阳没敢起身,试探性的问道。
于妈弯腰作势扶起林逸阳,小声道:“老太爷怕是已经走了。”
林逸阳甩开老妈子的手:“悦容,你到底做了什么,让你祖父他……”
林悦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推开身上的林栩栩,嚎道:“爹,女儿什么都没做,林栩栩是装的,她在报复我啊!”
“于妈,你说!”林逸阳的记忆里面,他爹对他的口头禅就是对那句“逆子”,因此他这次没信林悦容的话,扭头又问了于妈。
眼前尽是密密麻麻的牌位,于妈哪里敢撒谎,只好将林悦容每次罚跪都坐着的事,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。
林逸阳叹了叹气,第一次觉得,自己对女儿的宠爱或许太多了,让她在祖宗面前都敢放肆了起来。
他让于妈带着林栩栩和女儿回房,自己则是在祠堂好一阵忏悔,祈求祖宗原谅,千万保佑他,今年中举!